负荆请罪
2013年冬月廿七,父亲四十五岁生日。那天晚上,母亲打电话告诉我,父亲在亲友面前打开画作,盯着看了良久后才展示给宾客看。“你有什么罪?罪都在我……”父亲哽咽着说。
我记得小时候收到弟弟的来信时也哭过。那时年纪小,并不懂得其中的情感,但知道那是重要的大事。小学三年级,我给父亲写信,告诉他你虽然没在我身边照顾我,但是在外边挣钱都是为了我,你是世界上最伟大的父亲。妈妈告诉我父亲那天晚上确实哭了,可我不明白为什么。
到了大学才发现,别人小时候都有动画片看,都会和朋友一起捉虾摸鱼过家家,而我对童年的回忆竟是一片空白——唯一能记起来的是曾经有个同学总是欺负我,记得他的名字叫大毛。那时的我很自卑内向、胆小沉默,甚至自认为是自己无亲无故小心翼翼的生活导致这一切。可我的父亲已经回来了。
不过我们的关系却越来越紧张。我不喜欢主动联系他,经常对他发脾气。有一次因为一件事情和他对吵了一架。而我内心知道这些都不是真实的。但我无法找到妥善的方式去弥补失去的爱与信任。直到那天晚上……
闲来无事,在网上乱看时点到了一个商城——古玩收藏。上面有卖字画的,我想起了古人常说的那种场景:两人和解的时候会向对方赔罪表示歉意。
“负荆请罪”四个字在我脑海中闪过。“这幅画画得怎么样?能定制吗?”我问客服道。朋友建议:“‘负荆请罪’吧?你那行为也可以说是认错,但这样特别?我觉得有点太猛了。”我说没事儿的,“如果我的过错都这么严重而引起他不理解和伤心的话……”
古玩收藏很快给我回邮:可以定制。我收到信后迫不及待问客服他们那里“负荆请罪”是什么意思。
对方回复:“那是出自《廉颇蔺相如列传》的故事——因赵国大将军廉颇与丞相蔺相如互不待见,各自背后指指点点,最后二人互相负荆向人认错求和。你那情景应该也属这种情况吧。”客服还提到:这种有特殊寓意的画作其实挺少见。
他们告诉我:“这个故事里的人物都是大人了,你却还是小孩啊……”我无语。
那天晚上父亲哭了,我知道母亲会问,“为什么?”我却没得空去解释。父亲在亲友面前打开那幅“负荆请罪”的字画给众人展示时,他脸上的泪已沾染到每一道墨水里了。宾客都还没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,只听到“小鹏有什么罪?罪都在我……”这句话。
李传波四尺横幅《宜烟宜雨又宜风》
那天晚上父亲哭着告诉了所有人真相。他说:“你既然没有犯错,那又怎么会受到处罚呢?”宾客们都还惊愕无语地看着他,似乎不知所措——难道这个负荆请罪的人真的就是我?但当他们看向我的时候……
我又在一遍遍问自己:我有什么可说的?
那时父亲已经回老家了。那天夜里我想了很多。
那个字画并没有保存下来,但它承载着满满的诚意和爱意,在这世界上唯一能完整留存这份情感的地方正是收藏雅集网。
《宜烟宜雨又宜风》,李传波四尺横幅
负荆请罪的故事里,两人皆为大人。而我,却还是那个不懂事的小孩儿。
负荆请罪
父亲